柳桓闻言愣了一下,继而笑了：“师弟既然从一开始便不打算配合，那不就是已经做好了牺牲上头医院里那千数人性命的准备了。既然如此，那就大家赚不成好了。咱们，谁也别赢。”
他抬起头来,将自己骨骼寸断的右手掰出令人牙酸的响声,两手结成了手印,狞笑着看向黎锐。
云焕羽小声嘟囔：“嗐，早知道该把他那只爪子直接拔下来。”
黎锐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柳桓，不着急,不迫切，像是对柳桓要做的事毫不关心，只是百无聊赖一样看着他。
跟黎锐那双眼睛对视着，柳桓的笑一点一点地,凝固在了唇边。
“柳师兄,”黎锐耷着眉眼,轻声唤他：“我记性不好，要是说错了，你纠正我。我记得咱们头一回下山，一起围狩那只魇婆的时候，废了好大的功夫,才将它困在网子里。那魇婆化成了幼童的样子哀哀乞求，是抱拙师兄握住你拿剑的手,让你把它一剑挑死的。我记得那魇婆死了也没有化回原形,一双圆圆的小孩子的眼浸在血里,直直地望着你。”
像是回忆到了什么，黎锐的眉眼突然温柔下来：“我那时候年纪小，回身扑在师姐怀里哭,可我看了你一眼，你也吐了一地，抓着抱拙师兄的袖子正掉眼泪。”
“柳师兄啊，”他对着天花板扬起头来，喉结轻轻颤动着，呼出一口白色的气：“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你也变成了这幅样子，又是凭什么会觉得，我还是一成不变，还是原先那个会在乎凡人性命的小师弟呢？”
柳桓脸色变得铁青，他咬紧了牙关，结印的手微微颤动。
黎锐抬手，对他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：“你想做什么，便赶紧做吧。扔完了筹码，咱们再来清算咱们的事。”
柳桓额上青筋凸现，死死交握双手，巨大的念力凭空从脚下悬起，隐藏在地底的混沌之阵发出龙啸一样的轰鸣，脚下的水泥地面也跟着震颤起来，黎锐抬头看了一眼，天花板上正有墙灰扑簌着落下来。
云焕羽立在一旁，向黎锐看了一眼。
“还撑得住吗？”黎锐倒真的像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，闲闲地看了发丝倒竖的柳桓一眼，倒关心起云焕羽来。
“再撑三天三夜也没问题。”云焕羽不屑回答这个问题：“你在上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布置吗？真不管他？”
黎锐将头转了过去，淡淡地：“不要嘴硬。撑不住了就回我身体里来。你一介生魂脱离肉身滋养的时间久了，回去的时候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，变成傻子呆子，那就不好了。”没理会云焕羽的问题。
云焕羽炸毛：“你见过比我更强的生魂吗？告诉你了，我再站三天三夜都没问题！不信等会儿你直接走，三天之后你回来找我，你看我还能站着不能！”
“哦。”黎锐不与他争吵，只是背对着他轻声说了一句：“能撑住的话，过来撑一下我。”
云焕羽愣了一下。
他没再说话，向前踏了一步，手掌扶上了黎锐的后背。
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，黎锐的身体，正轻轻地发着抖。
从柳桓的角度看过去，只看得到云焕羽安静地立在黎锐背后，低眉顺眼，神色恭谨。而黎锐正抱着手臂，用百无聊赖的眼神看着他，倒像是在催促他，怎么还不快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