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值隆冬,临近元月的京中愈发喧嚣,簌簌的积雪被长街上敞开门做生意的布衣小贩从房檐屋角扑落,支起摊子开始吆喝。几位小贩收拾完摊子,迎着初升的照样擦了擦汗,瞧着对面同样忙碌的同行张口攀谈。

    “还没几天就要到元月了,出来的人都少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不,这半个月可安静了,要我说”对面的小贩环顾一圈四周,眼瞅着只有孤零零的几个人影才说,“幸亏那陆家大少爷不在,要是在,非得折腾得整个京城都鸡飞狗跳。”

    “嘘,那陆少爷你都敢议论。”搭话的小贩很是惧怕,“陆老爷是新上任的四品官,陛下器重,还特地下令,赐了陆家那位大少爷千户邑。”

    说起那位陆家大少爷小贩都觉得害怕,出了名的肆意随性不说,连带着言行也出格,打马过长街那都是长有的事儿。陆大少爷纨绔归纨绔,倒是没欺辱过他们商贾小户,反倒是陆大少爷身后围着的一群狐朋狗友,同样的高门子弟总是欺瞒霸道。

    最甚的一次,便是监察御史的嫡子被陆大少爷叫人绑起来扒光衣服丢进了湖里,听说当日诸位世家子弟皆在,却无一人敢劝。

    监察御史当即便登门问罪,陆大少爷却道:“谁叫他长得丑碍我眼了。”

    京中众人议论得沸反盈天,觉得四品官员之子就敢如此跋扈,简直是不要命了。有言官进言,皇帝却道。

    ——少年顽劣大抵如此,不必叫他折了性子。

    圣上金口玉言,无人再敢提起。

    那陆家大少爷也至此扬名,只不过扬的是恶名罢了。

    此时这恶名昭著的陆家大少爷陆临封,正慵懒闲散的坐在马车中,驶入了京城。陆大夫人生性低调,不愿弄什么煊赫排场,算好了时辰趁早上人少命车夫直接回了陆府。

    马车平稳地在一座精巧别致的庭院前停下。

    许若嫣搭着惠心的手下了马车,踩着软缎鞋履在陆府门前站稳。一应雕饰纹样精巧无比,门口立着两尊含珠的狮雕,奴仆们分列两侧,垂首行礼,一丁点多余的目光都无。

    陆大夫人牵着许若嫣往里:“嫣儿,来,我先带你去瞧瞧住的地儿。”

    许若嫣乖巧应了,跟在身旁走得极稳,这陆府光是奴仆都规矩十分严苛,主子未曾吩咐,连都头不抬。

    远处偶有洒扫的奴仆,一见陆大夫人走来,皆遥遥的便侧身跪下了,只等着她们走远才敢起身,洒扫擦拭,皆是静谧无声。

    陆大夫人带着她径直进了侧苑,亭台楼阁具是精巧,内室比起她在顾县的闺房阔了许多,陈设半点灰尘也无,丝毫看不出未曾住人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你就放下住下,缺什么少什么,都只管跟婶婶讲。”陆大夫人再三嘱咐,又指着几个奴婢说,“我想着你人生地不熟的,再给你找个丫鬟伺候。”

    一路上惠心都是默默做事,许若嫣牵着陆大夫人手亲昵道:“婶婶可别给嫣儿再指派丫鬟了,有惠心姐姐一个就够了,府中事物多,婶婶多留几个帮衬的为好。”

    陆大夫人笑着点了点她额头:“明白了,我知道你怕旁人多嘴,只一句,我只把你当亲女儿看待,同封儿一样,上上下下都必须记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