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子珮知道皇帝老儿没多久可以活了,因而根本不怕他。她装作一副不谙世事的少女样子娇(做)俏(作)道:“啊,原来草民小打小闹试着酿出来的葡萄酒,竟然能够比过月戎进献的酒么?还得了陛下的垂青?草民可真是太高兴啦!之前第一次酿出这样的酒,周围根本没人愿意喝,说是怕这种法子酿出来的酒有毒,逼着杨督公喝了半坛,这都三个月了,见他还是活蹦乱跳,草民就放心啦!”

    这话有三层意思,先顺应陛下的心意将嚣张无礼的月戎使臣的脸放在地上狠狠摩擦,随即解释自己为何没有将葡萄酒进献宫里,最后还帮杨承安开脱了一下。

    听到这话,再看看对面使臣铁青的脸色,汤玘宬心里舒坦了许多。他大手一挥,完成了殷子珮一夜暴富的梦想,还顺带赏赐了杨承安。

    “以后朕想喝这葡萄酒,也无需舍近求远派人去月戎国取了,只不过要麻烦杨爱卿时常带些最新鲜的酒送至宫中了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,有的大臣暗暗在心里不屑:到底是个低贱的阉人,只会些媚上欺下的行径!政绩没有,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,整日只知道讨好陛下,和官府豢养的那些伶人歌姬有何不同!

    但也有人微微皱了下眉头。按照宫例,这外边的吃食可不能随意进宫。就算是进宫,也有专门的宫人负责,又如何会轮得到他们督查院!

    陛下如今可真是越发宠幸这个杨承安了,召见频繁不说,竟然还让他进到内宫里去!虽说之前是个宦官,但杨承安如今身为一个外臣竟然还能进入内宫?满朝文武又有哪个能随意进到内宫里去的?就算是皇后的亲爹都不行!但因着杨承安的特殊身份,外加陛下默许了这件事情,违背宫例竟也无人提及,简直是什么好处都让他一个人给占尽了!

    待忙完公务、送走了月戎使臣,天色已经不早了,杨承安出了宫门见殷子珮还在外面等他,吃了一惊:“不是说让你雇辆马车一个人先回去的么?”

    殷子珮摊了摊手:“我这可是背着我爹跟你进宫的,现在他想必已经知道了,直接回去怕是又免不了要被禁足。”

    杨承安看了她一眼,只说了两个字:“走罢。”

    殷子珮知道这是让她跟着去“杨府”的意思。杨承安如今住的宅子买来也就不到一个月,在此之前荒废了很久,需要里里外外全部翻修才能住人。这两天应该才刚刚翻修结束,殷子珮也没有去过。

    杨承安面上不显,心里却有些紧张——他对住的地方一向没什么要求,能够遮风挡雨就行了,因而对装饰和打点院子这种事一窍不通。但这宅子虽说姓杨,殷小娘子也是杨府的女主人。她懒得亲自来布置,他便只能自己去四处打听女人家都钟情于何种式样的雨榭楼台,只是不知她会不会喜欢。

    在杨承安的内心深处,一直有一个难以启齿、不愿承认的隐秘想法,那就是:殷小娘子喜欢他的宅子→殷小娘子愿意在杨府多待→殷小娘子乐意陪伴他。

    虽比不了那些世家大族,但杨

    承安这些年也敛了不少财,买的宅子是两进两出的,不大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已是难得。只不过宅子从外面看上去寻常,正房屋里却被他装饰得脂粉气有些浓。

    正房自然就是宅子男女主人的住处了。殷子珮踏入屋子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淡黄色的纱幔,这纱幔从高处一直垂到地底,竟是将整个床都给遮住了。床脚边放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奢华的软塌,另一侧是一个尚未完全张开的屏风,隐约看到上面雕刻绘画着的是鸳鸯戏水。

    屏风后面挡着的是一个繁复华丽的梳妆台,占了整间屋子足足五分之一的面积。殷子珮打眼一瞧,光是腮红的盒子就放满了台子上一个三层的小木架,少说也得有二十余块。

    但这些都不如梳妆台上的梳妆镜耀眼,镜子以黄金为底,上面镶嵌了珍珠、玛瑙、水晶等奇珍异宝,金光灿灿足以让每一个拥有它的女人尖叫出声——OMG!这也太土了叭!

    屋内还置办了一套桌椅,只是桌子边角与椅背上都被雕刻成了玉兰花的样式,那是一种即使是稳重原木色也遮掩不住的花里胡哨。桌椅对面还有两个寓意着四季平安的大大大大花瓶,里面插着娇艳欲滴的红色月季。

    殷子珮诡异地沉默了,她万万没有想到,杨承安的审美居然是这个样子的。

    杨承安也觉得这有些过于浮夸了,但他打听了一周,听说除了那些出身书香门第、整日里悲春伤秋且病殃殃的贵女们喜爱素雅,其余女子皆爱这珠光宝气与五彩斑斓。